陷入焦灼的老莫无意间从电视里看到了温家宝总理与艾滋病患者握手的场景,温总理说,要对艾滋病患者施行“四免一关怀”政策。以后,艾滋病患者的定期检查、治疗药物、并发症诊疗和遗孤上学都可以全部免费了。
老莫想,“吃鸡尾酒是不是也能免费了?我还能活着?”过了春节,亟不可待的老莫收拾起全部家当,带着仅有的1万元钱直奔北京。
“四免一关怀”政策彻底改变了成千上万名艾滋病患者的命运,他们摆脱了经济负担的桎梏,得到了有效的治疗,真正获得了生的权利。
根据中国疾控中心统计的数据,2010年,全国有1871个县开展了抗艾滋病病毒治疗工作,治疗人数达到10万余人。2001—2005年,接受抗病毒治疗者的病死率为24.6/100人年,2006—2010年,这个数字下降了近一半,达到18.1/100人年,接近发达国家有药治疗的死亡率。
接受治疗半年后,老莫竟然恢复到了66公斤的体重,比入院前增重近10公斤,身体状态几乎与健康人一样。
老莫重新回到了河南,因为他难以忘怀那里亲切的乡音。他也结交了很多新朋友,在县城经营起了一家小商店,没有人发觉他有什么不同。偶尔有一次,有人提及艾滋病村,老莫打了个冷战。自从2004年初离家起,他就再也没有回去,那里承载了太多不堪的回忆。老莫说,他不想面对。
每隔三个月,老莫都会来北京一次,做例行检查、拿药。其实,老莫所在的县城就有疾控中心,但老莫从来不去。“县城太小了,你进了那个门,所有人就都知道了。”老莫说,北京的大让他觉得安全。
2003年起,国家为建立艾滋病防治体系,在全国设立了13个培训点,地坛医院就是其中之一。受过培训的专家们回到各省,再开设培训班,培养基层医护人员。如今,所有的省(区、市)都有定期开设的培训学习班,从业人员已增至近万人,层级体系已基本形成。
“中国艾滋病防治体系的建设在全球看来都是非常好的。”赵红心大夫说,2003年以后,她再也不用到田间地头诊疗了。“专家只需要做好科研,将最先进的技术一层层传达下去。”
目前,全国所有的县级以上相关单位都具有艾滋病诊疗能力,甚至在个别重灾区的村级单位,都配备有专门的医护人员和药品、仪器。但赵红心大夫一直很担心,“基层人员的待遇太低,‘蹲点’人员不足。”
2009年,我国卫生部与联合国艾滋病专题组合力做了一次全面评估,根据测算,艾滋病感染者超过3000人以上的省份有6个,分别为云南、广西、四川、广东、新疆、河南,其总人数占全国艾滋病感染者人数的74%,其中,河南上蔡、新疆伊宁、四川布拖、四川昭觉、云南瑞丽和云南陇川被列为重点疫情区。
在重点疫情区,需要有专人负责监管艾滋病感染者的日常治疗情况,但是,由于艾滋病相关药品采取国家统一免费发放的形式,没有利润空间,自行经营的乡间诊所也就没有了“蹲点”的热情。“国家应该给这些诊所发放补助。”赵红心大夫建议说,“没有了‘蹲点’,就没有了控制,疫情扩散起来后果会很严重。”
歧视
蔡母心如刀绞:难道下一个歧视和驱逐自己的,会是自己的儿子?
赵红心大夫百思不得其解:“艾滋病怎么了?怎么就歧视了?温家宝总理都和艾滋病患者握手,一起包饺子吃饭,人们在怕什么?”
2000年,蔡母因手术输血感染艾滋病。在一个不足500人的小村庄里,这个消息迅速从村头传到了村尾,丈夫立刻提出离婚,抛弃了她和6岁的儿子亮亮,紧接着,村主任前来通知,不许她再到井上打水,村民怕被传染。
此后三年间,熟络的村民像躲瘟疫一样躲着蔡母,就连她的娘家,也在大年夜不许她进门。三年里的冬天,蔡母的窗户玻璃都是烂的,邻居明确告诉她,不搬走,就永远砸烂她家的玻璃。
最让蔡母无法忍受的是,刚上小学的亮亮经常回家嚎啕大哭,说别的孩子都叫他“鬼娃”。直到有一天,亮亮被校长送回了家。“别的家长说了,再让他上学,别的孩子就集体退学。”
2003年,蔡母到市里治病时认识了“爱心家园”的何大姐,这是一个由艾滋病患者自行组织的互帮互助团体。在何大姐的帮助下,蔡母迁至一个小县城,并找到了一份糊纸盒的工作,月收入1500元,亮亮也被送进了附近的小学就读。蔡母说,这是她患病后最安宁的日子。
没想到,两年后,蔡母在工厂里遇到同乡,艾滋病患者的身份立即暴露,蔡母被开除。亮亮也未能幸免,迅速被老师和同学们孤立。从那时起,亮亮便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易怒。
万般无奈下,蔡母再次求助,在民间公益组织“中华红丝带”的帮助下,蔡母带着亮亮奔赴北京治病。
病情好转后,蔡母在北京南四环获得了一份小区保洁员的工作,月收入1800元,亮亮也得以在附近的农民工小学继续就读。
更让蔡母惊喜的是,按照国家规定——将生活困难的艾滋病病人纳入政府救助范围,蔡母申请到了每年6000元的困难补助,这对经历了太多苦难与波折的母子终于得到了珍贵的经济保障。
如今,亮亮已经17岁,即将成人,并迎来高考。蔡母已经有五年没有去过亮亮的学校了。曾经有一次下大雨,蔡母去学校接亮亮,亮亮远远地看见妈妈后,立刻扭头跑了。蔡母一路淋着雨回家,感冒激发了艾滋病病毒,住院一个月,亮亮也没有来看。此后,蔡母与亮亮之间,话越来越少。蔡母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赵红心大夫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艾滋病怎么了?怎么就歧视了?”艾滋病的全人群感染率仅为0.058%,而且,传播途径仅限于性接触传播、血液传播和母婴传播。“温家宝总理都和艾滋病患者握手,一起包饺子吃饭,人们在怕什么?”罗哥把艾滋病患者形容为一棵树,得了病,免疫力下降,叶子都落了,服药后,叶子照样可以长出来,枝繁叶茂。
“艾滋病并不会影响患者的最长寿命,也没有什么惊悚的症状,是人们把它想象的太可怕了。”赵红心大夫很心痛,对于艾滋病患者来说,异样的眼神远比病毒更残酷。
讲述艾滋病患者爱情故事的电影《最爱》曾获得公众的普遍关注,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罗哥和几个病友相互打气,决定一起看看。影片结尾,形同枯槁的男主角病死在床上,腹部大片腐烂,女主角也死在了床边。“都死了?”罗哥的声音有些颤抖,其他病友沉默,很久,大家都情绪低落。
在罗哥看来,很多反映艾滋病患者生活的电影、照片、小说,甚至是新闻报道都刻意选取了“最惊悚的部分”。“有的是为了达到视觉冲击和轰动效果,有的是为了引起公众的注意,从而为艾滋病患者争取权益。”罗哥认为,“无论他们的出发点是什么,结果都是伤害。”
在罗哥看来,他们需要隐私,这能最大限度地保护他们的生活环境,他们更需要客观理性的认知,而不是曲解和误读。2002年,中国疾控中心曾在13个省份做公众抽样调查,结果显示,对于艾滋病的传播和预防的平均知晓率在32.8%~40.3%之间。
最近,蔡母惊讶地发现,儿子亮亮开始把菜拨到碗里吃,盘子里被蔡母夹过的菜,亮亮绝不再碰。蔡母心如刀绞,难道下一个歧视和驱逐她的,会是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