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网快讯摘要：一家民营精神康复医院的负责人说，珠海最少有3000名精神病人不肯领药，这其中一部分会自己买药，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患者拒绝服药，或不定期服药，随时可能突然爆发给周围人造成伤害。
12月14日，河南省光山县36岁男子闵拥军冲进校园砍伤22名学生和1名群众，经当地调查，初步认定闵拥军系精神病人，患有癫痫20多年，在受到世界末日谣言影响而砍伤学生。
河南事件让人震惊，也让各界将目光投向了精神病人身上，这样一个少被关注的群体为何一而再地给社会造成伤害？珠海精神病人的群体是怎样的？他们生活的状况如何？珠海有关部门有没有对他们进行监管？南都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
调查的结果让人震惊，一名患精神分裂的精壮病人竟然分别在斗门一所公办中学和湛江一所私立学校当过体育老师，在砍下一位村民的人头时，他还计划着“再砍9颗人头”；就在上个月18日，一名随父亲在外打工多年，也自知患病多年的男子，用铁棍将父亲打死，而今还在医院里等父亲接他出院；一家民营精神康复医院的负责人说，珠海最少有3000名精神病人不肯领药，这其中一部分会自己买药，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患者拒绝服药，或不定期服药，随时可能突然爆发给周围人造成伤害。
一家公办医院精神康复科负责人说，按国际标准来看，珠海的精神病人发病率低于全国千分之十五的比例，但估计也有千分之七到千分之十，照珠海150万人口推算，珠海应该有1.05万到1.5万精神病患者，对比已发现的4000多名精神病患，更多的精神病患者仍未被筛查出来，他们正流离在社会各个角落……
现状医院床位充足
据珠海市白云康复医院提供的数据显示，珠海市目前共有白云康复以及斗门六乡慈爱两所专业的精神病医院，提供床位总数800个，按照珠海目前150万的常住人口计算，每万人拥有床位数5.4张，是全国平均水平的近5倍(2010年全国统计的精神病床位密度为1.71万张)，比广东省1 .58张/万的精神病床位数高得多，与世界4.36张/万人的平均水平相比，珠海的精神病床位数也要高出1.04个百分点。
白云康复医院负责人透露，该院目前有400多个精神病床位，目前收治珠海精神病患者仅136个，大量床位实际上是处于空置状态。由于珠海本地精神病人住院人数不多，该院还不得不开拓外省市场，目前接收了217名珠海以外的精神病患者住院，即便如此，床位数依然有空余。“如果医院完全把自身医疗潜能挖掘出来，床位数还可以再增加100张，完全有能力满足珠海的重症精神病患者住院的需求”。
措施患者免费领药
一名珠海精神病业界资深人士表示，放眼全国，珠海对于精神病人的防治目前都处于前列，除了治疗精神病的专业机构较多，病床数较为充沛，珠海市卫生局和残联目前还建立起了相对完善的防控制度，凡是本市筛查出的精神病患者每月可免费领取治疗精神病的药物，此前的药物标准是每人每月50元，今年7月又提升至80元。绝大多数未住院的精神病患者，通过服用这些药物，即可保证他们与正常人一样生活。此外，对于重度有自残或伤害倾向的精神病患者，残联或民警一旦发现，会送到精神病医院接受专业治疗，这样能有效控制精神病患者的病情，避免对方做出危害自己或社会的事情。
患者就医可否报销？红旗医院精神康复科主任陈绪焕介绍，“有医保的可以报销很大比例，低保户家庭的还可以享受民政部门的补助。”陈绪焕说，一个家庭有精神病患者是很容易致贫的，好在政府方面还有一个托底的政策，比如一年治疗费用不超过2万元，就可以报销90%，享受低保的，每个月家里只需给医院交90元钱，其它费用由民政部门支付等。
此外，该名资深人士还表示，为让经过治疗病情稳定的精神病患者重新回归社会，更好地进行康复，珠海市残联目前还在市区八个街道办或社区开设了专为精神病患者提供社区康复的工疗站，即让出院后的精神病患者在工疗站做一些简单的工作，在分散、转移他们的精力同时，让他们逐步恢复工作、娱乐等社会功能。
白云康复医院提供的最新数据同时显示，作为珠海市区唯一的精神病院，仅市区范围，该院自2004年成立以来，已经累计接收了2000多人次“三无”和流浪精神病患者，平均每年要接收200多人次，每两天就有至少一名患有不同程度精神病的流浪人员被救助站、市民或110民警在街头发现，并送往该院治疗。
此外，珠海市残联发现的重度精神病患者也会送往该院治疗，目前，白云康复医院收治的由残联送来的珠海市户籍重度精神残疾病人有54人。
计划新建一所医院
南都记者获悉，为了关爱精神病患者，防范精神病患者伤人，珠海市卫生局正计划新建一所公立精神病医院。
事实上，早在2011年7月，政府就已经宣布了这项计划。据本地媒体报道，公益性精神卫生防治机构———市精神卫生中心新建工程已报市发改局立项，申报建筑面积1.8万平方米，300张病床的专科医院。该中心除了有治疗功能外，还必须承担预防、保健功能。
不过，业界人士对这一计划存在很大分歧。一部分认为，新建一座公办精神病院可以进一步提高珠海的精神病治疗的专业水准，树立行业标杆，但也有不少业界认为质疑，珠海的精神病床位总数已经在全国领先，目前的床位数已经够用，另外新增一家医院可能造成医疗资源的重复浪费，甚至引起精神病院的无序竞争。
白云康复医院的一名熊姓负责人还担忧，“如果精神病医院过多，床位大量空置，一些精神病院为了降低成本，增加收益，甚至会故意将一些经过治疗后本该出院的病人继续留在医院，这样对精神病人的康复以及走向社会都非常不利。”
存在问题
缺社区机构患者易复发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珠海对精神病患者的预防和治疗工作已经完美。事实上，珠海在精神病防治方面还存在诸多隐患和不足。
患者拒绝服药增加隐患
多名业界人士提供了一组数据，称珠海目前经复核确诊的较重精神病患者有4000多人，但由于缺乏社区康复的机构和组织，其中只有一千多人每个月会按时来领取政府免费发放的治疗药物，还有三千多人并未领取。
白云康复医院的负责人分析，从经验来看，三千多名没有按时来领药的精神病患者，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自身家庭条件较好，不愿来领药，以免精神病的身份被人发现后遭到歧视，于是自行偷偷通过各种渠道购买药物治疗；但也有一部分患者在出院后，因为没有医院医护人员的督促，社区也没有人来跟踪，他们不再或不愿服药，这部分人群长期不服药或服药不稳定，都可能造成原本已经控制稳定的精神病再度反复，从而对个人、家庭和社会产生危害。
出院患者病情无人跟踪
在上周五由珠海市卫生局和残联共同召开的关于精神病防治培训班上，受邀讲课的中国残疾人康复协会精神残疾康复专业委员会委员、广东省残疾人康复协会精神残疾康复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林勇强直言，目前，不仅珠海，国内对精神病的治疗在社区这一层，都基本处于空白，导致精神病患者治疗普遍存在“旋转门”现象，即精神病人经医院应急治疗，病情稳定出院后，回到家庭，由于社区没有康复机构，也没有专业义工提供跟踪帮扶，这些病人最后又复发，又重新回到了精神病院，然后出院再发病。
流浪病患家属不愿认领
此外，关于流浪精神病人的出院也是一个问题。白云康复医院负责人表示，该院收治的在珠海流浪或乞讨的精神病患者，经治疗后病情稳定后，却经常遇到出院难题。该院一般会尽量找到患者的家属，联系家属，可也有一些家属嫌弃精神病患者不愿来认领，有些家属甚至直接要医院随便处理。遇到这种情况，医院只能将这些患者送到救助站，然后由救助站送往患者的家乡，“家属的冷漠，不利于精神患者的康复和治疗，这些精神病患者回到家乡后的境遇也令人担忧”。
更多患者尚未筛查出来
此外，业界人士还表示，除了已发现的4000多名精神病患者，由于社区康复体系的不健全，还有相当多的精神病患者并未被发现，依然隐藏在正常人中间。而不少精神病患者不发病时，往往与正常人无异，发病时又不认为自己患病，具有隐蔽性。虽然大部分类似患者不会对社会造成危害，但还是有个别人因为精神病没有及时发现，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和控制，会做出极端举动。
按照我国平均千分之十五的精神病发病率来统计，珠海共有约22500个精神病患者，对比已发现的4000多名精神病患，更多的精神病患者仍未被筛查出来。
“珠海的精神病发病率应该低于全国的平均水平”，白云康复医院的负责人表示，珠海是个移民城市，对外来人口的进入门槛相当高，因此涌入的外地人很多都是具有大专或本科以上学历的高素质人才，这些人的发病率比全国平均水平低，但估计也有千分之七到千分之十，照此计算，未被发现的精神病患者还是多过已经发现的。
业界建议
不应重治轻防 应完善社区康复机构
在采访中，珠海多名精神病防治领域的业界人士均表示，目前，珠海乃至国内其他城市，在精神病防治方面都走向了一个误区，重治轻防，很多地方都在比拼新建了多少座精神病院，却忽视了在社区建立可以筛查精神病，为精神病患者提供治疗的社区康复机构，以及培训更多服务精神病患的义工。这一方面导致不少精神病患者不能及时发现，有些甚至要等到造成了危害才被发现，另一方面精神病患者出院后，由于社区康复跟不上，病情又发作。
业界人士呼吁，比起兴建精神病院，当务之急是，完善社区康复机构，进一步完善对精神病院的监督机制；同时加大宣传，消除市民对精神病患者的歧视，毕竟真正危害社会的精神病患者，在精神病患者总数中只是极少数。
白云康复医院的一名熊姓负责人称，美国等发达国家早在上世纪60年代就建立精神科，开始大规模建设精神病院，但之后又大量关闭，转而大力发展社区康复机构。“因为精神病患者最终是要回归社会的，不可能永远呆在精神病院，即便是一个正常人老是呆在医院，都会受不了。精神病患者更是这样，长期的封闭不利于他们的处理，反而会导致他们的社会功能进一步丧失”。
案例
“疯老师”想给县长献上10颗人头
40岁的余松(化名)浑身充满“杀气”，住在红旗医院精神康复科封闭式病房里，他每天还用拳头打墙、用腿踢门“锻炼身体”，他希望早日离开医院，“拉一帮兄弟，除暴安良”。
余松身高一米八，身材健硕，虽然头上已有些谢顶，但穿一条运动裤和套头衫，仍显得很有“运动范”。余松也挺自信，他这副身板就是搞体育练出来的。
“湛江师范学院体育系毕业，大学四年本科。”在病房楼下的一间办公室里，余松很自豪地说起自己的学历，当年他是他们湛江某村里少有的大学生，毕业后直接到了斗门一所中学任体育老师，带着学生搞田径、打篮球，还有一帮朋友，总之“很受欢迎”。
余松说自己“受刺激”是在2004年。那一年，父亲去世，事业和爱情都很不顺利。余松记得自己提着一支铁头标枪在校园里转了一个下午，没有伤人，但“感觉不过瘾”；于是他又找了一把菜刀，在学校里砍树、砍教室窗户，但幸好没有伤人。然后，有几个朋友骗他说“去打篮球”把他控制起来，送到湛江精神医院进行了两个月的治疗。
“没不做事啊，我继续进学校当老师。”余松说，他申请要回原来的学校继续当老师，但被拒绝，学校给他办理了病休，每个月有2000多块钱，余松于是来到湛江本地的一所民办学校当体育老师，每个月有700元收入，该校也没有检查过他过往的病史。不过干了半年，校方可能知道了他的事，将他辞退了。
余松说，自己从小就有武侠梦，从小到大他每当拿起笔都感觉自己像是在拿一把刀，他练过武也搞过体育。
余松清楚地记得，2010年8月27日傍晚，他在家看当地电视台的点歌节目，下方的字幕写着欢迎当地居民给县长提建议。余松看完之后突然冒出个想法，他想“给县长当保镖”，而为了让县长认可并见识到他的“实力”，他决定献上“10颗人头”。当晚，余松准备了两把刀，在深夜将村民阿俊砍死。
第二天，正当余松计划着砍第二颗人头时，大批警察把他抓住。
红旗医院精神康复科主任陈绪焕说，余松是他的“重点防范”对象，出院的希望很渺茫，如果真把他放出去，很可能会祸害社会，而如果其再在学校里当老师，后果无法预料。
男子杀死妻儿煲汤
白云精神康复医院一位负责人向南都记者披露了一则耸人听闻的案件，大约三年多以前，该院收治了一名来自市区的重度精神病患者高兵(化名)。
高兵十几年前因走私被捕，获刑十几年，出狱后自认社会对自己不公，多方投诉，又没有得到有效处理，在这种情况下发展成了精神分裂症。高兵在不发病的时候，看上去谦逊有礼，因此很多人都没想到他是精神病患者，但一旦发病，就有相当的危险。高兵一次发病时，将妻子和小孩杀害，并将他们的尸体用来煲汤，作案手法令人发指，警察将高兵抓获归案后，因为对方是精神病患者也无法定罪判刑，最后将其送到白云康复医院。
“目前高兵还在我们医院治疗，由于他将妻子和小孩都杀害了，也没有亲人，只能由政府养着，每月政府出1200元，高某自己用他的低保出300元。”医院负责人说。
该负责人说，通过高兵的案例可以得到一些启示，即如果之前其反映诉求的渠道畅通，并对问题能有一定程度的解决，那么高兵也不会那么想不开，结果有了心结；如果发现自己心结越来越重难以解开，当事人自己也要及时找心理医生去排解，否则相对简单的心理疾病很容易发展成为精神疾病；再有，就是如果社会能早些发现高兵的病情，那么他尽早治疗，也可能不会酿成恶果了。
疯汉子未就医打死父亲
37岁的谢园(化名)身材瘦小，一见到人就憨厚拘谨地笑脸相迎，如果不是一口江西话妨碍了沟通，他应该会交到不少朋友。但就是这个平常的男人，在今年11月18日用铁棍将自己的父亲打死，自己至今却仍是浑然不觉，昨天，他还在盼着父亲来接他出院。
谢园从14岁起就患有精神病，一直都没有成家，多年来都是随着在各个建筑工地打工的父亲漂泊，平时也没有吃药和住院。以往发病时虽然会胡言乱语和打人，但都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而且还做工赚钱。
在红旗医院精神康复科的病历上，记录有谢园打死父亲的经过。11月18日早上6点左右，谢园与父亲发生争吵，随手拿起一根铁棍砸向父亲后脑，父亲送医院抢救无效后死亡。谢园被送到医院后，针对其存在“言语性幻听，被害妄想，且所涉及内容荒诞离奇”等情况，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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