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地精神病治疗面临困境 医护人员遭遇歧视

2011/7/19 来源:中国经济周刊a-A+

  安慰他的是另一位饲养师阿健,阿健负责饲养30只小鸡,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捡鸡蛋。“我听叫声就知道是谁下的。”阿健特别宠爱他的“孩子们”,给它们搭凉棚,铺沙子,还每天都赶着它们到草地上捉虫子。

  这家医院已经建立成一个小社区,有超市、洗衣房、舞厅、棋牌室、卡拉OK室等,全部由医务人员指导,患者经营管理。在王诚院长看来,“这比任何康复治疗都更有效。”

  大胆革新需要勇气,维持和发展则需要更多。虽然两年间该院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事故,但是,不可预知的风险却难以根除。“所以很多医院都愿意让患者躺在床上,不动就不会出问题。”王诚说。

  而且,这些项目大多是入不敷出,场地、设施、管理等方面的成本都远远高于收益。“但其精神内涵至关重要。”王诚院长坦承,这些“亏本的买卖”让医院再添重负,却又不忍关闭。

  “还有很多患者都想参与进来,但是我们的岗位太有限了。”王诚院长说,每个月的“招聘大会”都挤破了头,很多患者都因落选而失望,但是他们实在无力提供更多的机会。

  艰难的“产业链”

  患者和医务人员围坐在一起,讨论着新的花样,他们熟练地编织着漂亮的绳结和流苏,一起憧憬着,就在今年年底,很多地方都会挂着他们亲手制作的挂历——“红葫芦”,给人们带去福禄双全的美好祝福。

  挂历的设计者也是一位病人,她先确定好图样和加工方法,然后给“员工们”分组,形成流水作业。

  小王编得又快又好,排列整齐细密,线头都被仔细地藏了起来。“就像大姑娘做的似的。”旁边的朱大夫打趣他。“反正比你强。”小王笑呵呵地抬头说。

  难以想象,这位心灵手巧的小伙子竟是一位狂躁症患者。“编织能让心静下来。”小王还跟着另一位老师学十字绣,打算绣一幅大匾额,“大悲咒,让人静心、仁慈的。”

  在颐和园门口,有一家不足十平米的爱心精品店,由海淀精神卫生防治院设立,两三位患者和医务人员轮流值班,出售小件的手工艺品,招募志愿者等。小王制作的手链、钱包、手机挂坠都卖出了不错的价格,这让他备受鼓舞。

  “这是一次走出医院的尝试,虽然代价比较大。”王诚院长说,小店生意微薄,而且收益都返还给了患者,小店的房租、水电,以及经营管理和往返路费的成本都在日积月累着。

  “红葫芦”项目是这次尝试的进一步延伸。“我们希望能形成产业链,让更多病患通过劳动实现个人价值,并能获得报酬,支付自己的治疗和生活费用,医院也能因此摆脱‘负利润’营业的窘境。”王诚院长说。

  但这毕竟是第一次,没有经验、没有渠道、没有市场。王诚院长很担心,“这些东西能不能卖出去?应该怎么卖?卖给谁?”一摞摞包装精美的大红色挂历正堆放在仓库里,等待着爱心和接纳。

  让王诚院长最高兴的事,是医院签下了一笔“小生意”——给一家卫生筷生产商提供服务。

  王姐动作熟练地把一双卫生筷,一包湿巾,三根牙签装进了包装袋,摆放在身边的箱子里……忙了两个小时,王姐很有成就感,报了数,脱下工作服和卫生帽,打开身边的消毒设备,拿出小本,算算赚了多少钱。“47块钱,今天弄得快!”王姐很兴奋。

  有幸从事这项劳动的不足50人,而且,“做这些尝试赔钱、费力、不讨好。”王诚院长很失望,不少领导都来参观,表示支持。“都是口头支持,有谁真正帮帮我们?”

  被轰走的“玫瑰园”

  在意大利,患者和志愿者们生活在一起,一起做饭、一起散步、一起参加活动,然后,患者和社区居民逐渐成为朋友,在大家的鼓励下就业、结婚、生子,完全回归社会。

  “非常自然,非常美好。”王诚院长的眼睛中闪烁着光彩。

  于是,今年年初,在北京市房山区的白家滩,中意合作项目——“玫瑰园”悄然成立。数十位已基本康复的患者和志愿者住在一起,享受着人群中的温暖。

  5月,附近的居民陆续得知小区里竟住着一群“精神病”,虽然他们并没有影响小区的正常生活,甚至都很少走出房间,与业主们素未谋面。

  6月初,小区的业主们以集体拒交水电费、物业费的方式要求“轰走他们”。患者小梁紧握着双手说,“让人寒心。”他以为,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等待他们的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志愿者小白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一年前,她经过重重选拔成为了“志愿者”,在意大利培训的半年间,她习惯了善良、接纳和鼓励。她说,在意大利,社区的居民都很热情,少数人是远离的,但是也不会抗拒。

  搬迁的过程充满了落寞和辛酸,但无论如何,新的“玫瑰园”落户了,在医院附近的村落里,房东是曾经的病友,他热情地欢迎了他们,提供了一座漂亮的二层小楼和一间超市。

  通过和村长的协商,病友们居然拥有了自己的菜园,种上了豆角、西红柿、大葱,还有来自意大利的各种“洋菜”。

  在志愿者的陪同下,他们可以在每周三逛逛集市,甚至摆个摊位,卖些影音光碟。

  刚开始,村民们忍不住好奇,借着买东西的机会小心窥探着这栋神秘的小楼,一个月过去了,村民们逐渐失去了兴趣。

  “都一样的人嘛!”老赵头也不抬,他已经和小梁交上了朋友,每天下午都在象棋盘上杀得你死我活。

  似乎,“玫瑰园”已经生根落地,在人群中找到了养分和方向,并有了推广的可能。

  而事实是,“‘玫瑰园’一直是非法的,我们申请了很多次,至今没有任何执照和许可证明,如果上面有人追究,查起来就是事端。”王诚院长说,他曾多次反映此事,但都没有得到重视。

  脆弱的“玫瑰园”依然在夹缝中求生存,经不得任何风吹日晒。

  《精神卫生法》该寄望什么?

  讨论长达26年、承载了太多冀望的草案,能解决哪些现实问题?立法之外,我们还能做什么?

  “不能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一部法律上。”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精神病卫生中心执委会主席杨甫德在接受《中国经济周刊》采访时再三强调,“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体系、一个制度,乃至是全社会的共同努力。仅靠一部法案,不足以支撑全部。”

  但能有新法问世,已属不易。《精神卫生法(草案)》(下称《草案》)居然经历了26年的酝酿时间才得以出世,着实让人感慨。“可见争议之多、难点之多。”

  1985年即开始调研并完成首稿拟定的精神卫生立法,在多方“不满意”下始终磕绊难成型。2000年后,“被精神病”现象迭出,“强行收治”拨动了公众敏感的神经,矛盾和争论四散开来,《草案》的筹备应时扭转方向,更多的进入了医疗卫生领域与司法领域相交叉的节点,“个人权益保障”成为新阶段的关键词。

  7月,《草案》意见征集结束,轰轰烈烈的社会大讨论体现了公众对这部法案的太多期望,正如海淀精神卫生防治院院长王诚所说:“人们总是希望通过它改变一切现状。”

  可以看到是,通过《草案》,精神病患者的主要权利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学习和劳动就业的权利、知情同意权、通信及会客权和诊断复核权得以明确,同时,争议和疏漏也引起了专家和学者的关注,如:强行收治程序、诊断复议的可操作性、监护权确立等。

  如何充分实现救治,并在救治的全过程中维护患者的权益,这将是一个考验全民智慧的现实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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